请回答,2016
*突然发现小夏今年的生贺文没在这里发
*全文5k
*感谢阅读
01
头发有点打结。
浴室里的水汽还未散尽,我乖乖坐在凳子上,闭上眼肆意享受汤圆例行提供的“头部按摩”——每次床上控制不住力道后他的补偿。胳膊和胸口到处都是痕迹,佯装生气瞪他几眼,再被抱住亲一口。
“你老实交代,是不是故意的?”我打掉他想再次偷袭的手。
“哪有啊,大小姐,是你太香了,我真的忍不住。”小夏像受了天大的委屈,抱住我肩膀蹭来蹭去。
“那这么说,还是我不对咯?”
答复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立刻给出,双臂收束得越来越紧,将我牢牢圈固其中。男人鼻腔喷出的热气全部集中于脖颈,再这么抱一会儿,我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融化。像一块被咬住的奶油,或者隔水加热的那种。
“夏鸣星,”我喊他的名字,“你怎么这么黏人呀?”
“姐姐……不喜欢吗?”
“我要是说不喜欢,你会怎么办?”
像是一种势在必得,这种姑且称之为“情趣”的把戏我屡试不爽。这个时候汤圆会轻轻放开我,长久长久地不出声,一回头发现男人眼角泛出些许红晕,按一下鼻子,小狗会流泪吗?
伸出手发出试探的信号,却在下一瞬间被拦腰熄灭。急切的唇贴上来纠缠微喘,本来也没想过要抵抗,便任由他温润炽热的柔软入侵,再蠕动咬磨。
失控之前,我推开他。
“我困了。”
微风掠过,玻璃水雾消失后,留下两人潮红的脸。
“那我抱你回去。”
02
夏鸣星睡觉时永远面向我。
闭上的眼睫在抚摸下微颤,喉咙里发出几声听不清的咕哝,明明是无意识的状态,双手却仍要十指相扣才行。今天是重逢后陪他度过的第一个生日,或许白天饮料喝得有点多,我把天花板快要盯穿也感觉不到一丝困意。
失眠了。
早知道应该把那杯奶茶换成红酒。
请了一整天假,所以索性爬起来赶一些设计稿,为明天减轻点负担。温杯牛奶端至书房,“pencil……唔……放哪去了?”小夏有收纳的习惯,但开了好几个抽屉还是没找到他的笔。不知不觉间书柜也被我翻得乱七八糟,正发愁待会要怎么收拾,却突然在一排经典名著后面发现了本格格不入的破旧笔记。
鬼使神差般伸手拿了出来。
硬皮封面保存的还算完整,只是边页有些泛黄。这是……日记吗?我怎么不记得他有这个习惯?
好奇心战胜了理智。
深呼吸——然后翻开扉页。
写给姐姐。
世界在念完这行字的那刻突然停摆。记忆碎片从指尖传导进身体,2016年的夏天就这样毫无防备出现在眼前。那些迷茫、困惑、不安与眼泪,穿越时空,与2022年的我交叠重现。
再见很难,所以把这本日记当成你,姐姐。
要岁岁安康,万事胜意。
03
黄底黑字的记录断断续续,如果不是每篇都被标注上日期,很难分清到底是具体的哪一年。随手找了个角落坐下,窥私的歉意令我犹豫不决,最终却仍然决定看下去。
2016年2月8日 晴
姐姐:
母亲今天又多摆了一双碗筷。
我假装没看见,转身放缓盛菜的动作,好留给她悄悄放回去的时间。家里的装修上周找工人全部调整一遍了——都是适合母亲的高度,这样即便自己和护工都不在,她也能尽量照顾好自己。
“鸣星,别再看了,要迟到了。”
“好——”
拖长说话时的尾音其实是小时候的习惯,我早就不会在吃饭时看手机、出门后忘带书包。但自从父亲走后,母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,让她多叮嘱唠叨几句,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往日生活的错觉。姐姐,我是不是很傻。
“路上注意安全,好好念书,尽量不要和同学起冲突。”
这句话母亲几乎每天都会复述一遍。听得多了,我会有些烦躁。如果他们就是铁了心要欺负我,我为什么不能打回去?如果只有让自己变得强硬带刺才能不被看扁,那我为什么要趋于软弱?
但我从没在母亲面前这样问过。
我知道,她是为了我好。
坐上校车后我把手机拿出来,又开始看油管上的做饭视频。这次不是为了获取母亲关心,也不是沉迷网络,只是屏幕上拿着刀正在切菜的那个大叔,长得太像父亲了。
我想再多看几眼。
汤圆
2016年3月15日 阴
姐姐:
你看过《长腿叔叔》吗?
这不是我定的剧本,我也不是那个长腿叔叔。他们分配给我的角色是孤儿院里的一棵树,没关系,哪怕是树我也很开心。
演谁都行,只要不是做自己。
虽然女主朱蒂是个女孩,可她坐在窗边写信的时候,蹲在地上的我总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连根拔起,然后成为她。写完第81封信朱蒂的长腿叔叔出现了,如果我也在这本日记上写满81篇,姐姐……会出现吗?
我瘦了,姐姐。
再见面时,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出来我。
认不出来也没关系,我会一直记得你。
汤圆
2016年4月28日 阴
姐姐:
音乐剧演出很成功,票几乎全部售空。上台前一天有个男配角意外受伤,团长让我顶了上去,最后发挥得还算不错。谢幕的时候,我第一次听见有观众念了我的名字:Jesse。
在这个城市,没有人会像你那样喊我汤圆。
我被邀请一起去参加庆功宴,按照往常,参演“树”这种边缘角色是不会被算上的。但由于救场有功,这次也有我的一份。吃完饭有人提议要不要去滑冰,我想起来小时候我们也玩过这个,所以即使自己根本还没学会,也跟着去了。
只是我没想到,转学前欺负我的那几个人也在这里。
我强迫自己努力不去在意他们,只是专心盯着脚下练习。但每摔一次,远处就会传来只针对我一个人的嘲笑声,然后越来越响。父亲离开后,我第二次意识到愤怒的确是能给人带来力量的。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摔了多少次,直到鼻青脸肿,头也有些发晕,我终于能不靠任何支撑站稳在冰面上,甚至滑行一小段距离!
我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。
我问,你们在笑什么。
姐姐,他们真的胆小又愚蠢。
可能是看见我身后还有很多同行的人,便瞪我几眼就准备离开。我没有非要从他们嘴里讨到什么答案,我只是想告诉他们,我不好欺负,我也不弱,要挑衅的话,就放马过来。
可是在最后一个人滑远之前,鼻子上长着雀斑的碧眼男孩讥笑留下一句:“I heard your mother was disabled.”
姐姐,我没有办法再做回以前那个汤圆了。
因为当他们突然摔倒在冰面上、其中一个人的冰刀划伤那个男孩腿的时候,我的心底竟然萌生出一丝令人恐惧的快感。
我看向玻璃板上面目狰狞的自己,一时不知道这个橘色头发的少年到底是谁。
无论如何,他肯定不是汤圆。
Jesse
04
我把日记本带进了卫生间。
眼泪决堤的瞬间,会把水放出来遮掩掉一些声音。这样即使夏鸣星中途起来,应该也不会发现我的异常。
每掀开新的一页,指尖几乎都在颤抖。那些字符经由他数年前的笔端写下,就算只是深夜里辗转反侧后的微弱眨眼,也能清晰被我感知。
心脏被黑暗捏住,止不住酸涩起来。
2016年5月5日 雨
姐姐:
大叔从屏幕上消失了。
有人说他老婆小孩出车祸不幸去世,也有网友猜测他是欠了高利|贷还不上所以临时跑路。而不管是哪种原因,我都无法再看见他用一张酷似父亲的脸,对着镜头把配菜展示一遍,乐呵呵地说:准备下锅。
我卸载了油管。
Jesse
2016年5月17日 晴
姐姐:
早上出门前,母亲问我,生日快到了,想要什么礼物。其实出国之后我很少再去纪念这天,因为每当这个时候,我总会想到几年前没能和你说再见的遗憾。
也是不是因为没说这两个字,所以我们真的永远不会再相见?
我不敢想下去。
也不敢想念你。
因为太痛了,胸口那里。
我骗了母亲,其实今天晚上剧团没有排练,我接了场华人法事,去帮一户人家里不小心溺水身亡的女儿收魂。等到那的时候,两个成年人正跪在棺材前痛哭流涕,他们的小儿子年少不经事,还不知道姐姐已经离开,坐在地上开心地舔着棒棒糖,无忧无虑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一定很爱我。”
少女冷眼看着面前一幕,然后从灵台上跳下来,拍拍我的肩。我想她既然这么说了,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隐情?但她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,没有要继续和我聊下去的打算,我就这么跟着她穿过许多个十字路口,最终在一户有些破败的平房前停下。
她要我帮她个忙,附身和那男孩说几句话。
只要说完,就会配合我乖乖回去。
我答应了。
“小结巴,我不能再保护你了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“汤圆,以后我保护你。”
我怎么又想到你了,姐姐。
回去的路上我没有问女孩和小结巴的关系,但我觉得他们对彼此来说一定也是非常重要的人。男孩蹲在路口一直在哭,喉咙喊到沙哑,女孩却一次也没有回头。
她知道自己就算回头,他也看不见的。
最后一道仪式结束,女孩的魂魄终于要消散在世间,她飘在空中,对我轻轻开口:
“我是被父亲推下水的。”
“他养不起两个孩子。”
我接过这对夫妻“让自己心安”的钱,离开了。
这是母亲的治疗费。
我必须拿。
Jesse
2016年5月19日
姐姐:
母亲又住院了。
我不应该有逃避的想法的,对吗?可是我真的快喘不上气了,为什么,我总是保护不了身边的人,为什么,我会厌倦一次次给她清理卫生、煮饭、陪伴……为什么,哪怕迟交一天的住院费,医生都要赶我们走。
你可以不可以,抱抱我。
Jesse
2016年5月20日 阴
姐姐:
今天走在街上的时候格外想你。
小时候你对我说,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。但如果再见到你,我会摇摇头。
喜欢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只做朋友。
Jesse
2016年5月24日 晴
姐姐:
那个男人被捕了。
证据是我放到警局门口的。
Jeese
2016年5月25日 雨
姐姐:
这是第八十篇日记。
如果你真的会长腿叔叔那样突然出现的话,还差一篇。
我总是忍不住抱有期待,因为今天我意外联系到了一个国内旧友,从他那里要来了你的电话!但我反复在拨通之前挂断,要说些什么呢?你会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吗?你还记得我吗?对不起,我有点紧张、语无伦次,你……你会不会早就把我忘了。
可是我真的一刻也等不及了,我好想好想再听见你的声音,好想知道你在国内过得怎么样。那串号码已经被我记得滚瓜烂熟,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出现在梦里。
我决定了。
明天我要打给你。
Jesse
05
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眼泪密密麻麻越擦越满,趁为数不多视线清晰的时候仔细翻阅着,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夏16岁生日的那篇。当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,他说他会打给我,但记忆里我并没有接到这通电话。心脏猛地抽痛起来,我发疯般翻找着通讯记录,“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”就算真的有,也不可能保存到现在。
等一下——
“……”
“喂?”
“……”
“喂?请问你是?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怎么不说话呢?”
“谁啊?”安安把冰柜里的雪糕递给我。
“不知道,拨通了却不讲话,”声音飘远又回来,“喂,你好,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姐姐。”
一辆汽车从身边飞驰而过,电话那头似乎有了些动静,耳边噪音消失后却又是无尽沉默。
“那你就撂了呗,估计是骚扰电话。”
“嗯。”
按下挂断键的前一秒,我突然犹豫片刻。或许是今天有些特殊,日历被红色水笔圈起来,旁边郑重写下“生日”二字。
“……是送花的吗?”
“请问你是送花的吗?我马上就要到家了。”
固执地反复追问着,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忙音。
所以当年那个电话,真的是他打来的。
所以他不是没联系过我。
我蹲坐在浴缸里,泣不成声。
如果七年前听见了那声“姐姐”。
06
镜子里那双眼睛快要肿成核桃,我轻手轻脚把日记放回书房原位,Eddie醒了,“哒哒哒”伸着舌头跑过来蹭我的腿。
“嘘——”
它能明白我的意思,趴在沙发上,转动着两个圆鼓鼓的眼珠看我。情绪脆弱到一拧就能滴出水来,我深呼吸几下,然后拿着备用机走到阳台,关上门。
小夏不知道我这个号码。
拨第一次,没通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
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,没关系,慢点就慢点吧,爱意总能跨越时差,从掌心跑到他的身边。
“喂……”
男人迟疑几秒,声音有些沙哑,像是还没从前一秒的梦境中醒来。小臂下意识想拥住身边人,却扑了个空。
“喂?”
他从床上坐起。
我努力忍住喉咙里的颤意。
“你好,请问是16岁的夏鸣星吗?”
“我接到你的电话了。”
“……姐姐?”
客厅的灯被打开,我站在推窗外对他招手。男人胸口剧烈起伏,似乎正在克制什么即将呼之欲出的情绪,明亮的眼睛在橘光下晶莹闪烁。像星星。
我再也忍不住,汹涌情绪铺天盖地而来,似乎要把小小的房间给吞没。下一秒兀地,不顾男人惊讶目光,一气呵成钻进他的怀里,然后伸出手紧紧环住他的腰。
“最后一篇,为什么不写完?”
“……你……看了那本日记吗?”
“先回答我,”抬起头,咬住汤圆的唇,“是因为我没认出来你吗?”
“不是。”他摇摇头,眸里有氤氲水汽。
“如果写了第81篇你还不出现,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。”
“我必须要给自己留一个奇迹发生的余地。”
夏鸣星轻轻推开我,垂下头用拇指一点一点磨去眼角的泪,洗完澡后各自身上的皂角香气混合在一起,温暖肌肤的贴碰让彼此脸上不自觉挂上红晕。
他的瞳孔里是惧意和闪躲。
“看完那些,你会讨厌我吗?”
我摇摇头。
男人沉默片刻,而就在要开口之前,我再次吻住他的唇。
夏鸣星,没有扔掉这本日记,本身就代表你已经接纳过去的每一个自己。
无论是汤圆还是Jesse,都是你人生中熠熠发光的部分,你可以愤怒,可以生气,可以有跌进谷底的晦涩,而大雨过后,也一定会有被冲洗到发亮的眼睛。
“我爱你的全部。”
反复呼吸过后,才终于有声音传进我的耳朵。
“当时我真的以为,你把我忘了。”
“姐姐,谢谢你仍然爱我。”
07
零点前的最后半小时,汤圆趴在床上搂着我,补完了第八十一篇日记。
2022年5月26日 晴
我找到她了。
夏鸣星
我的男孩,生日快乐。
路途遥远,我们地久天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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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 夏鸣星生贺文
@阿mayilove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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